第1章 以色事人,终将弛也

昏黄暧昧的烛光下,少女一件一件的脱下自己身上的衣物。长腿一迈,她便走进洒满鲜花的浴池。芳馥香的气味从浴池里扩散出来,氤氲的雾气包裹着她娇红的粉颊。

身后的宫女一边给她打理长发,一边说道:“姑娘长得可真好看。”

另一个宫女也跟着搭腔:“陛下偶尔也会来这里看宠妃,要是陛下见到你的相貌一定会宠幸你。”

严吾玉美眸下压,眼里迸出一抹稍纵即逝的冷嘲,宛若她根本对皇上的宠爱不屑于顾那般。

与此同时,浴池的帘子被一只修长而刚硬的手指撩开,紧接着穿着一袭金色龙袍的宋逸辰弯着腰走了进来。

里面的宫女皆露出惊讶之色,而他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宫女们立刻会意,很快便相继推倒一边。

严吾玉许久未见宫女继续服侍,登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扭过头便见一个男子于雾气中向她走来,下意识地,她站了起来,纤细的手指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纱。

顷刻间,宋逸辰从她手里夺过轻纱,另一只手揽着她湿漉漉的腰,温暖的唇瓣划过她冰肌如玉的脸颊,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脸上:“爱妃,朕想你了。”

纵使隔了五年,严吾玉还是能清晰的分辨宋逸辰的声音,她勾起了唇角,眼里闪过刻毒的恨意。

很快,她便恢复了温婉的模样,小声而羞涩地回道:“妾身严吾玉,见过皇上。”

宋逸辰不但没有吃惊,脸上反而露出轻浮的样子:“原来你是严吾玉,上次在大殿上匆忙一撇,却让朕记忆犹新。”

说着,他的手指捏住了严吾玉的下巴,只是稍稍用力,她便被迫与他对视。

眼前的男子长相俊美,脸上的线条像是刀刻一般没有任何的瑕疵,更令人无法移开目光的是他的那双丹凤眼,狭长而妖娆,眸光中仿佛闪耀着星光。

“皇上,妾身……”严吾玉含羞带怯地扭过头,带潮的乌发如瀑布般披在身后,衬的她愈发冰肌玉骨,更似春半桃花,“妾身,有些冷。”

宋逸辰轻笑,眸光里满是溺宠的意味,他扬了扬手里的轻纱,语气带着几分戏虐:“这样的衣服,你穿着就不冷了?”

严吾玉颔首,脸上仿若飞出了几朵挑花:“那陛下觉得,妾身穿什么样的衣服才合适?”

“我喜欢看美人儿什么都不穿,就像你现在这样。”他的眸光扫了一下她裸露的身子,连同语气也愈发的不安分,俨然就像个食色的“昏君”,他再一次靠近她,手指划过了她的前胸,之后一路上移。

“妾身……”

“嘘……”宋逸辰偏过身子,顺手拽了一件挂在衣架上的鹅黄色裙子,他将这件裙子裹住了严吾玉的身子,继而低下头撕咬她的脖颈,留下一个个红色的印记。

做完这些后,他松开手,唇角邪肆地上扬:“美人,朕等你。”

话落,他甩了甩衣袖转身,原本浮肆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令人无法琢磨的幽深。

站在浴池中央的严吾玉紧紧地抓着裹在身上的裙子,看着宋逸辰渐行渐远的背影,原本娇羞的面容立刻换成了嗜血的模样。

她捏紧拳头,心里愤恨不已:宋逸辰,当年你对我冷酷无情,可对美人你真是“有情有义”!日后,我要让你看看我这样的“美人”是如何一刀一刀的将你凌迟!

*沐浴净身完毕,严吾玉在侍女的带领下去往秀女所住的琳琅苑。

正要进屋就听隔壁一声哐啷巨响,原本漆黑一片的琳琅苑里纷纷点了灯。

“有的人啊,长了张狐媚子脸便掂不请自个斤两了,真当是进宫享福来了?谁不知道皇上现在只宠着淑妃娘娘,旁人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何必自取其辱呢?”

琳琅苑是按回形布置,严吾玉斜后方的窗户被人用细棍抵着窗棱挑开,露出一张我见犹怜的脸庞,但说出的话就不如她的脸这般讨喜了。

严吾玉笑盈盈的回过身,她笑问:“既如此,薛秀女又何必进宫?”

“你……”薛秀女被堵得哑口无言,一时间气得脸色涨红。

“你一个县令之女,哪来的胆子与薛彩女相提并论?真是轻狂的没边了!”

这回声音是从隔壁传出来的,也是先前不知道摔了什么东西制造出声响的那位,这么一看能按住性子现在才接话已是难得了。

严吾玉不卑不亢道:“我与她皆为秀女,品级相同,怎么就不能并论?”

薛秀女心里有气,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能让严吾玉无法置否的说辞,当下酸溜溜地说了句:“行啦,你们与她废这么许多话做什么?没准这就是个将死之人。”

“就是,我听说啊……但凡被皇上宠幸过的女人,除了淑妃娘娘,其他人都死得很惨呢。”

严吾玉在心底嗤笑了一声,她聊了撩长发,露出了白净的脖颈,随即回屋。

在她进屋时,薛秀女眼尖的瞅见了她脖子上暧昧的痕迹。

“果真是个狐媚子,在宫内都敢偷人。”她瘪瘪嘴幸灾乐祸地关了窗户。

严吾玉进屋后,一女子手端铜盆从屋外拐了进来,下半张脸上覆着的薄纱被夜风吹起一角,隐约看见其下凹凸不平的疤痕。

“姑娘,进展如何?”

严吾玉一改方才娇弱而温婉的性子,她的眉头往上挑了挑,整个人都英气了起来。

“一切顺利。”她接过铜盆搁在屋角的葵架上,她体态轻盈,行走间步履交错恰如翻飞的蝴蝶翩然而至:“丑姑,我的脸有些疼,你再帮我用些药吧。”

被唤作丑姑的女子眉眼略微弯了弯,“姑娘,这药……您不用这么频繁的使用,这会加快你身体里的……”

话犹未了,严吾玉便打断了她:“丑姑,你照做便是。”

丑姑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拿出一粒药丸。

严吾玉见状伸手就要拿,丑女的手往后一缩,语气担忧:“姑娘……”

“丑姑,给我吧。”严吾玉眉头蹙起,“这是我活下去的动力。”

“哎……”丑姑长叹一声,将药丸放在了严吾玉的手里,旋即眼里含着泪,声音也硬咽了几许:“姑娘,身体比什么都重要,活着才有希望。”

“我知分寸。”

严吾玉掩袖将药丸吞了下去。

少顷,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着她的绞痛又从心口泛起,而她洁白无瑕的脸上渐渐浮起红色的游丝,这些游丝像是缠绕的毒舌,在她的皮肤里横冲直撞。

一旁的丑姑见了,频频抬起手在面纱后面直抹眼泪。

“姑娘,你本巾帼,何须受这种罪?”

这厢语声刚落,廊道尽头便拐出四名内侍,为首的一人掌着灯笼,脚下步子迈的极快,每一步都像是丈量过的一般,却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只有灯笼莹莹的幽光在暗夜里飘行。

“严吾玉严秀女可在?”

严吾玉用衣袖挡住脸,老半天脸上的游丝不见,又恢复了平日里貌美如花的脸,许久她才向丑姑点头示意。

“原来是魏公公,我们秀女正准备歇下呢。”

魏公公闻言以袖半遮了嘴,打趣笑道:“你们秀女今天是不能在这歇了,恭喜严秀女了,皇上这会儿正在来琳琅苑的路上。”

严吾玉心下冷笑连连,脸上却是惊喜雀跃,起身的时候还故作激动的带倒了圆凳,被众人一看更是窘迫难当,通红了脸:“魏公公所言当真?”

“这可比真金还真,给咱家十个胆子也不敢假传皇上口谕啊。”魏如海上上下下打量了少女两眼,心中暗道难怪,长成这般模样,难怪皇上要亲自来接。

“严秀女且去收拾罢,再过半个时辰皇上就要来了。”

“魏公公,我平日里贪嘴,入宫时带了些家里的吃食,公公要是不介意就拿去尝尝鲜。”严吾玉说罢便回过身从妆台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核桃大小的圆球塞到魏如海手中。

魏如海接了,垂下眼帘瞟了一眼,竟是个做工精细的镂空金球,旁的不说,光看上面细密的花纹掐丝便知道这是个难得的好物件。

太监做到魏如海这个位置,平日里各宫主子给的好处自然多了去了,但像手中这个这么合心意的也是少之又少。

当即,魏如海带了更深的笑意,声音也更加殷勤:“那咱家就多谢秀女的赏了,咱家就先告退了。”

魏如海离开后,琳琅苑热闹的如同集市。

据说当今圣上不好女色,后宫空虚膝下无嗣,甚至连选秀都不肯,登基三年后宫里空的能跑马。这两年圣上性情大变,忽然像是自暴自弃,极爱美色。

这次他主动要求充盈后宫,各地方里里外外送上来将近五千个貌美女子,辛辛苦苦层层拨选熬到了面圣,结果跟圣上一个照面,就只剩下九个了,严吾玉就是其中之一。

余下八人本就因为严吾玉容色出挑,对她百般挑剔,如今见她当真拔了头筹,还能让皇帝亲自来接,心里又如何能不妒忌。

“不是说皇上不好女色,只爱淑妃娘娘,怎么今个儿来见她严吾玉?”

“也许人家会卖弄风姿呢,长得狐媚子就是有手段。”

“她再怎么得宠,也动摇不了淑妃娘娘的地位。”

“以色事人,终将弛也。”

……

外面的酸言粗语不绝入耳,而里屋的严吾玉却无动于衷,她对镜梳妆打扮,眼里的恨意愈发的浓重。

半个时辰后,宋逸辰的轿子准时落在了琳琅苑门口,魏如海一路小跑而来:“严秀女,接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