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背负着妈妈的名字活下去

男孩瘫痪在轮椅上,

表情麻木,

双眼无神,

在病房里呼吸的每一口空气,

都使他感到窒息,

男孩尽力平静自己的情绪,忍住内心的烦躁,

但心头还是一股无名火起,

看向窗外,

喃喃道,

“不来了么…”

约莫过了几分钟,

病房外终于有了动静,

一个束着马尾辫的女孩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

走了进来,

眨着盈盈秋水的大眼睛,

温柔的说,

“好啦,今天稍微晚了些,小吴月,你不会怪姐姐吧…”

说着脱下身后的书包,

轻轻放在地上,

拿出里面的便当,

碎碎念道,

“小吴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准备了爱心咖喱饭哦,还有餐后甜点也不能少,当然不能忘了小吴月最爱的牛奶…”

突然,

男孩狠狠的打翻牛奶瓶,

“够了!”

新鲜的牛奶从瓶口流淌而出,

自桌子往下流,

弄脏了女孩放在地上的书包,

女孩急忙扶正牛奶瓶,

拿袖口擦干奶渍,

没有怪男孩,

脆生生道,

“小吴月…还在生姐姐的气么,好啦,是姐姐的错,小吴月不要生气了…”

男孩扭头,

打断道,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晚才来…”

女孩掩盖住手腕的伤痕,

解释道,

“这个嘛…都怪姐姐!吃饭太慢了,耽误了不少时间…”

男孩好似没有听到一般,

只是自言自语的,

大喊着,

“你根本不把我放在心上!你不知道我有多苦,更不知道我有多难受!都已经一遍遍的告诉你了,我不叫吴月吴月!你烦不烦啊!吴月这种烂名字,我怎么可能喜欢!我有名字,我是吴阴!”

女孩赶忙嘘声!

“小点声啦吴月,让别人听到就不好啦…”

男孩置气,

扭头看向窗外,

一言不发。

女孩见男孩不再说话,

便安静的坐在男孩身边,

只是望着男孩发梢,

同样不再说话,

如此,

过了一个钟头,

女孩离开后,

男孩才饥肠辘辘的打开饭盒,

饱餐一顿。

走廊上的医生正在翻开病例,

无意间看到女孩离开,

拍了拍身边的护士,

询问道,

“这女孩是那瘫痪孩子的家人吗?”

护士点点头,

“嗯,是啊,只有这个女孩在照顾那个瘫痪的孩子。一年多了,每天都来。”

医生感叹道,

“真是个好姐姐啊…”

第二日,

女孩照例来了,

放下精心准备的食物,

静静的陪伴男孩,

男孩无话。

第三日,

女孩来了,

男孩无话。

第四日,

女孩来了,

男孩无话。

第五日,

女孩来了,

男孩开口道,

“听着!我问你啊,我的妈妈叫什么?”

听到男孩说话,

女孩欣喜的笑了,

温婉柔和的说道,

“小吴月,你知道嘛…我们的妈妈可是一位很伟大的人哦,所以等小吴月病好了,长成男子汉的时候,姐姐再告诉你!”

“不行!”男孩摇头,目光坚定,“我叫你现在就告诉我!还有…我不叫吴月!”

女孩只是笑笑,不再说话。

过了一个小时,

便离开了。

从医院出来以后,女孩拖着的有气无力的身子,勉强朝“家”的方向走去。

半路上,

“嘶!”

女孩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是脖子上的勒痕裂开了,

血液顺着白皙的脖颈滑下,

女孩急忙捂住伤口。

不止脖颈的勒痕,

身子四处都是新鲜的伤口,

但她只是强忍着,

因为无论身体上的疼痛多么剧烈,

都比不过精神上的折磨。

一路上走走停停,终于到“家”了,

女孩站在这扇门前,压抑着内心深处的恶心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咬牙推开房门。

进门以后,

女孩再也忍不住了,

跌跌撞撞的奔向厕所,

大口呕吐。

一个男人从楼上下来,

扔出一个硬邦邦的馒头,

低声说道,

“这是晚饭,吃了它,然后进屋。我养你们姐弟二人很花钱,尤其是你弟弟,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吧。”

女孩趴在地上默不作声。

门口传来敲门声,

男人哼了一声,便离开了。

女孩捡起馒头,

闻了闻袖口上的奶渍味,

便放下心来。

咽下泪水,

大口大口地嚼着馒头,

越吃越香,

嘴角微微上扬,

竟笑了…

男人去开门,

门外是一个染着黄毛的青年,

青年吞吞吐吐的说道,

“是…是介绍来的…这这是…信。”

男人一把抓过介绍信,掂量着里面的重量,

一边拍着青年肩膀,一边邪笑着,

说道,

“钱够了就放心好啦,进来吧,哦!对了…她很润嘿嘿。”

青年忐忑不安是走入房门。

女孩听到屋外的声音,

早已明白等待她的是什么,

只是蜷缩在角落,

闭上眼睛,

止不住的发抖。

第六日,

病房,

女孩稍微来晚了一些,

不停道歉。

男孩不听。

第七日,

女孩来得更晚了,

还是道歉,

男孩不听。

第八日,

女孩比平时晚了将近一个小时,

继续道歉,

男孩打翻了饭盒。

第九日,

女孩来的时候,

男孩已经入睡了,

于是女孩蹑手蹑脚的把便当放下,

悄悄的离开了。

第十日,

女孩没来。

男孩吃下昨夜的便当。

第十一日,

女孩还是没来。

男孩挨饿。

第十二日,

女孩好像把男孩忘了,

依旧没来。

男孩挨饿。

第十三日,

也是最后一日,

女孩没来,但医生来了,

医生告诉男孩住院费用完了,可以离开了。

男孩心里憋着一口气,

离开了医院,

摇摇晃晃的坐着轮椅,推动车轮,走在马路上。

外面下雪了,

栅栏那侧就是撒过盐的人行道,男孩偏不走,倔着脾气似的,非要走积了雪的小路。

等男孩独自推车到家的时候,

四肢都冻僵而不能伸直,

甚至脸上的皮肤被冻裂一大片,

疼的男孩憋了一肚子火,

准备一会质问女孩,

为什么…

为什么不来照顾自己!

男孩到家门口,

还没开门,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飘散出来,

偶然,

还夹杂着几声女孩的呻吟声,

这下,

男孩不敢开门了,

他最怕的就是血,

但里面的动静又让他心急如焚。

只好将门开一小缝,

窥探里面的响动,

男孩左瞅又瞅,

终于看到人了!

可是,

男孩看到却是,

两个男人正肆意骑在女孩身上!

而女孩,

早已,

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男孩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急忙擦擦眼睛,

待男孩将一切看清以后,

已是心都死了,

彻底瘫在轮椅上,

傻傻的,

说着,

“为什么…为什么继父和一个男人…在欺负姐姐…姐姐…”

继父听到门口的动静,

发现男孩正在门口

于是,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随即狠狠抓住女孩的头发,

往床上一扔。

女孩疼的“嘶”了一声。

继父吐了口痰,

笑骂道,

“是你这小废物啊!这贱胚子去外面接私活,让我逮着了哈哈!我就把她关在家里,三天不给她饭吃,她居然还求着我,放她去看你,给她一个馒头也行…”

男孩捏紧衣角,

垂下头,

身体不停发抖

他已经明白前因后果…

男孩胸口起起伏伏,

喘不过气来,

嘴上不断重复着几个词语,

“骗人的吧…一定是骗人的吧…杀掉…所有人…杀掉…”

突然之间,

异变发生了!

男孩的影子仿佛体会到了男孩的愤怒,

于是,

影子顺着男孩的腿,缓缓向上爬,

不断分散,缠绕,

支撑着男孩的双腿,

整片影子,

霎时变得冰冷,无情起来。

继父没有注意这一切,依然在边走边说,

“我说你啊,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吧,你姐姐可是很嫩啊,你要享福了…”

男孩发颤的扶住把手,

用尽全力,

身躯一挺!

先天瘫痪的男孩,

此刻竟然站了起来!

接着,

男孩猛的一抬头,

空洞的眼睛此刻被黑影交叉缠绕,无光的眼珠中一丝神色都没有。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男孩一直没有活着的意义,但现在,他明白了自己该干什么。

男孩直视继父,

眼神坚定自若,愤怒无比!

“你这混蛋!我绝不允许你再碰姐姐一下!!!”

脚下的黑影变做利刃,瞬间捅穿继父的身体,

继父脸色变得惊恐,瞪大眼睛的看着胸口的黑影,血流不止,

继父嘴里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利刃在继父身体里,带着男孩的愤怒,不断翻搅,将五脏六腑,七经八脉全部都搅成碎屑。

只消片刻,

嘭的一声!

继父便只剩一堆血沫了。

男孩带着漆黑的眼睛,看向另一个男人。

欺负女孩的另一个男人看到男孩,就像看到恶魔一样,跪在地上拼命求饶。

“是他逼我是他逼我是他逼我,是…”

男孩死死地盯着他,

突然,

黑影中伸出一双大手,扯住男人双腿,把男人撕成两半,拉向了影子的深渊。

做完这一切,

男孩大口喘气,

不敢停下来,

急忙借助影子移动到女孩身边。

女孩湿答答的发丝粘在额头上,此时已经是奄奄一息,

刚才的一切,女孩都看在眼里,

女孩缓缓抬起手,摸着男孩的头,眼含秋水,温婉的说道,

“小吴月啊,终于长成男子汉了呢…啊!对不起,再原谅姐姐一次吧,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叫你吴月了…”

男孩抓住女孩的手,

早已泣不成声,

结巴着说,

“你…你在外面…养我…我我却…”

女孩这一次拿出了身为姐姐的威严,

打断道,

“够了!你到底要哭到什么时候,要是一受到伤害就哭个不停,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你不能…不能再经历我这样的人生了!”

男孩怔住了,

女孩说的每一句话,都要调动全身的力气,她强忍着无力感,接着说道。

“小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们妈妈的名字吗…”

想起妈妈,女孩眼神里闪过一丝光彩,继续说下去,

“妈妈的名字…就是吴月啊!”

女孩露出明媚的笑容,

“把耳朵放在月亮旁,就是阴,现在的小阴,不再需要姐姐啦,未来啊,一直都有妈妈的陪伴,…,所以啊,请背负着妈妈的名字活下去吧!”

这段话结束,

女孩的手已没有了温度。

男孩跪在地上,

强忍着泪水,

嘴里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自己的名字,

“吴阴,吴阴…”

自此,

下定决心,

背负着妈妈的名字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