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夺命红丸

二十六日御前会议之后,朱由模连续几天都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除了每天去给奄奄一息的老爹问个安,几乎就与世隔绝了。朱由模现在需要反思和检讨,所以他强迫自己进入了吾日三省吾身模式。

开始穿越重生之后,朱由模体验过各种各样的副本,开局是乞丐的、是小军官的、是贵公子的,他都干过。虽然也颇有曲折,但都有惊无险的刷完了副本。这厚厚的履历让朱由模膨胀了,他觉得自己足以应付各种各样的局面。直到小木匠发力,他才意识到这次的副本完全不同。

身为大明皇子,朱由模不再像之前一样可以慢慢发展积蓄力量。这次他的身边没有臣僚、没有部队、更没有情报系统,他必须孤身一人直面最高政治集团。失去了强大势力的支撑,即便当了几辈子的皇帝,朱由模在明末这个复杂到极点的政治圈里,还是过于的脆弱且稚嫩了。

朱常洛和李选侍骚操作之后,朱由模便知道自己暴露了,东林党会针对自己,可他还是把事情想的简单了。朱由模之前一直认为,只要自己好好装孙子,混到小木匠继位,自己就没事了,可事情根本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郑贵妃和福王能够没事,是因为国本之争的时候,万历还活的好好的,而且在国本之争过后,还保护了他们母子许多年。而且朱常洛的太子位已经稳固,还有好几个儿子,郑贵妃和福王已经没有了威胁,这才让他们没再遭到东林党的追击。

朱由模和李选侍可没这种条件,朱常洛马上就不行了,根本无法长时间的保护他们。而且小木匠现在也是个半大孩子,等他有子嗣,还不知道要等多久。也就是说,李选侍和朱由模的威胁会一直存在,这样东林党肯定是要斩尽杀绝的。而且朱由模年龄太小,短时间内也不具备就藩避祸的可能,只能在北京硬挺着被人整。

朱由模其实是寄希望于小木匠哥哥的,他想着天启皇帝可以保护他们,可是恰恰是这点他天真了。大明皇帝是独裁君主,可是独裁者也有自己的不得已。天启不过才十六岁啊!少年天子仓猝继位,他没有自己的班底,短时间内是无法完全掌握权力的。天启掌握权力的空窗期,足够东林党弄死朱由模一百回了。

就像小木匠说的,眼下唯一保全朱由模母子的办法,就是李选侍封后。只有李选侍封后了,成为了小木匠的嫡母,东林党才无法进一步迫害朱由模母子。因为他们没办法逼小木匠对嫡母开火,不孝的大帽子谁也扛不住。也只有李选侍成了皇后,将来才能以太后的身份保护年幼的朱由模。

现在说这些都来不及了,朱由模只能另想办法自保。可局面就是那样的让人绝望,他一个十一岁的皇子,无权无势,身边只有几个小太监而已。李选侍虽然和郑贵妃接触过,但她俩一个是家庭妇女,一个是老年家庭妇女,根本没有什么势力而言。朱由模苦思数日之后,眼前似乎只剩下了一条路,那就是听天由命。

朱由模正在彷徨无计,乾清宫里忽然传来了许多笑声,已经问过自己棺木的朱常洛居然起来吃东西了。李选侍等一众妃嫔,还有小木匠领衔的一众子女们也都聚了过来,一起给朱常洛请了个安,也是祝愿朱常洛圣体尽快痊愈。

朱常洛心情大好,笑眯眯的接受了众人拜贺,然后便把大伙儿轰走了,只留下了李选侍和小木匠、朱由模哥俩。

朱常洛慈爱的拉着小木匠的手,颇有些感激的说道:“朕卧病二十余日,哥儿辛苦了!你素日不喜烦扰,这些日子可是难为你了!朕精神见好,日后我儿可纵情游戏,再也不用受这纷扰杂物侵扰了。”

朱常洛说的平静,朱由模却听的心惊肉跳。这什么意思啊?话里话外似乎是告诉小木匠之前接班人的事鸽了。只是眼下不用接班,根本不用说这些废话,这是今后都不用小木匠接班的意思啊!

到手的皇位没了?换了谁也受不了啊!小木匠的心态八成要崩。朱由模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别看我,别看我,这事与我无关。”

小木匠朱由校却坦然,心态一点也没崩,反而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爹爹身体康健了便好,些许时日之后,便可封选侍娘娘为后,四弟的名分也就有了。再有什么,还是让四弟去操心吧!”

朱由模偷眼看了许久,小木匠一脸都是真诚,并没有丝毫的作伪。感情小木匠是一个乾隆弟弟弘昼那样的人物,绝顶聪明却根本无心皇位和政务,只求自己过一个逍遥自在。些许不同,不过是弘昼喜欢给自己办葬礼,小木匠却醉心于木匠手艺而已。

“嗯嗯,你们兄弟和睦,心意相通,朕便放心了!”朱常洛非常满意,他没看错自己的长子,朱由校的确无心皇权。

朱常洛好言夸奖了小木匠许久,这才把目光投到了朱由模母子身上。

“皇考临终曾有遗命,日后当以四哥儿承袭大统,朕也素有此意。无奈前日疾病骤来,选侍之位未正,四哥儿名分未定,朕不得已才烦劳哥儿。唉……四哥儿年幼,朕若强行册立,深恐群臣争议,不能平息,若为外人所趁,激生萧墙之祸……”朱常洛絮絮叨叨的给朱由模母子解释了近几日的变故。

朱常洛还是想立朱由模的,但是他突然病倒,根本无法控制朝局,若是强行封朱由模为太子,只怕大臣们要吵翻天。朱常洛早就见识过万历年间朝臣们争吵的壮观景象,深知自己若是无法控制,最后就不是朱由模能不能继位的事了,甚至可能会出现宫廷政变的情况。所以为了能够平稳过度,他不得不选择了无心帝位的朱由校。

不过现在好了,朱常洛的病见好了,再给他一些时间,一切便都解决了。磨个一年半载的,李选侍封后肯定就成了,到那个时候再册立朱由模当太子,也算是水到渠成。

“上天眷顾,让朕得此仙丹,真是万幸啊!”一家人都说开了,朱常洛非常的开心,然后当着大伙儿的面,又吃了一粒红丸下去。朱常洛觉得是红丸救了他的命,所以他得多吃点巩固个疗效。

求仁得仁,李选侍和朱由校都得偿了心愿,开开心心的离开了朱常洛的寝殿,朱由模的心头却仍是一片阴郁。老爹这个状态,真的是红丸的功效吗?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给力的大力丸。“回光返照”四个字,在朱由模的心里是闪了又闪。

月至中天的时候,睡梦中的朱由模忽然听到了一片哭声。下午还在憧憬未来的朱常洛,刚过午夜便舍弃了他的天下,去了。

老爹有些懦弱,但他真的是个好人,是个体贴的丈夫,是个慈爱的父亲。他走了,朱由模是很伤心的,但现在却不是伤心的时候。朱由模知道,老爹一走,东林党马上就要上门,大戏马上就要开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