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愚公

再走了几步,穆白终于定足,看了眼左臂上的伤口,心中暗骂自己瞎操闲心,但终还是偏头看向天边。

愤怒的兽吼声越来越响亮,在空谷中不断回荡,惊起阵阵飞鸟,远方,成片的巨树倒地,实在难以猜测战况到底是何等激烈。

穆白深深看了眼,握紧短剑,拔腿奔向战斗的源头。

山谷很凌乱,满目疮痍,水桶粗的巨树翻根倒地,柔嫩的草梗上沾着尚未干涸的血迹,空中弥漫着呛人的尘埃。

穆白将短剑还回剑鞘,面色僵硬,不断在焦土中翻找,许久后,终于停步,蹙眉看向昏倒在血泥中的吴馨儿。

少女倒在血泊中,俏脸上沾满血痕,发丝凌乱,衣衫褴褛,很显然,她虽战胜了那只异兽,但却未落得好处。

穆白走过去,试了试吴馨儿的鼻息,虽弱且紊乱,但还未消失。

毕竟是修士,生命力相当顽强,即便是伤到眼前这种程度,换作任何一个凡人都绝对会一命呜呼,但少女还在顽强的活着。

穆白低叹一声,小心平抱起吴馨儿,缓步离开山谷。

……

山洞很干燥,穆白对周围的环境还算满意。

仔细处理过吴馨儿身上的伤口,即便是穆白,也不由心惊。

确实伤的太重了。

双臂粉碎性骨折,胸口的肋骨断去七七八八,前不久还是一个楚楚妙人,此际只能安静的躺在地上,还不知能否熬过今天。

这个世界,果然疯狂的很呢,换作是地球,或许许多人,一生都不可能受这么重的伤,而一旦受这样的重伤,几乎都会一命呜呼。

简单处理过吴馨儿的伤口,穆白重新包扎了左臂的剑伤,吃了少许干食,便靠在洞边坐稳,他必须守着,近处虽并无修士异兽,但却有毒虫野兽。

既然选择救下吴馨儿,那在她还未咽气前,就要负责到底。

这是穆白的原则!

眼看到中午了,穆白打来一壶水,帮那少女洗净面孔,不由多看了几眼。无疑,此女生的沉鱼落雁,着实容貌无双。

他神色有些恍惚,不由中想起叶韶华,想起那些兄弟朋友,许久后,轻轻叹息一声。

罢了,就让往事随风吧!

好好活在这个世界,活出另一番精彩。

“是你救了我?”吴馨儿看着目光迷离的青年,想要坐起身,但全身传来的剧痛,不得让她放弃这个打算,用神念检查一番身体,顿时,她脸色绯红。

穆白收起眼中的愁思,转身走向洞口,边走边道,“你身上伤口太多,不脱衣服很难处理。”

吴馨儿苦笑,这混蛋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咬了咬玉牙,她紧紧盯住穆白的背影,如果有可能,她真想把混蛋当干柴一刀劈了。

躺了片刻,她突然想起放在内衣中的‘续骨丹’,道,“你的伤?”

“还死不了,多谢仙子手下留情,没有切到大动脉。”穆白没有回头。

吴馨儿撇嘴,羞恼嘲讽道,“你个大男人,怎就如此小肚鸡肠?”

“我的命只有一条。”穆白神色转寒,认真且执拗的道,“在修士眼中,凡人便是蝼蚁,我偶然出现在洞玄门,若非所谓的‘神藏’,肯定早就死了。”

吴馨儿沉默,知道穆白说的是事实,沉默片刻,道,“可否看见我内衣中的玉瓶?”

“它么?”穆白反手举起拳头大的玉瓶,让吴馨儿看过一眼,再拉到眼前仔细打量。

这玉瓶着实造的精致,透明无暇,宛如琉璃,其内装着两颗指肚大的褐色丹丸,这就是修士服食的丹药?

传闻古代练气士炼制仙丹,力求长生,练得就是这种丹药?穆白打开玉瓶闻了闻,没有铅汞的金石之气,而是一种馨香,闻之醒脑。

他倒出一颗浑元的丹丸,托在手心,将另一颗揣入怀中,缓步走向吴馨儿。

给少女服下丹药,穆白端起盛水的竹筒,吴馨儿表示不用,那丹药已在她口中融化,化作精纯的药力,散入四肢。

轻咳一声,平复紊乱的呼吸,吴馨儿眨动妙目,盯着穆白道,“你在拿我试药?”

穆白点头,并没有掩饰他的意图。

吴馨儿嘲讽似的笑道,“你就不担心等我好了会杀你取丹么?”

穆白摇头,笃定道,“你不会那样做。”

“说吧,救我到底有什么意图?别说你安的是好心,我不信。”吴馨儿冷笑,昨夜的事对她打击很大,以至于思想有些尖锐。

穆白没有再解释,言简意赅的道,“我想修炼。”

“你要修炼?”吴馨儿诧异,随即摇头道,“你修炼不了!”

“为何?”穆白蹙眉,有些不甘心,“难道就是因那所谓的凡胎体质?”

“不错,你天生经脉郁结,丹田不开,识海难辟,即便修炼也走不出太远,不过是蹉跎岁月罢了。”吴馨儿收回目光,道,“大道注定与你无缘,长生遥不可期,安心做个凡人有何不好?”

能听出来,她是在劝解,只是言语很生硬。

穆白蹙起眉,道,“可否有凡胎修炼成功的先例?”

“更远我也不知,但近万年来却从未听闻有凡胎证道成功,许多都卡在入门三关。”吴馨儿想打消穆白不切实际的念头。

“真的不可么?”穆白紧眉,没有愤怒与失望,只有思考。

吴馨儿点头,有些疲倦。

顿了片刻,吴馨儿看着凝眉深思的穆白,妙目中闪过一丝诧异,道,“现在可还想修炼?”

穆白坚定点头,道,“古有愚公移山,终平王屋、太行两座高山,故而欲要移山不在精强体壮,而在可否有移山之志。”

“好!”吴馨儿点头,心中暗惊,正色看着穆白。

方才那几句话,已触摸到道心的痕迹了。倒不是说穆白能时来运转,突破凡胎的桎梏,而是凭借这份毅力决心,即便在修道过程中遇到困难也不会畏惧。

修炼需要的就是一颗坚定向道的心,也叫道心,真正的修士,又能有几人拥有如此坚定的道心?

心坚如磐石,才能在乱流中走的更远。

“洞玄门名存实亡,我把这修炼的法子传给你也无影响。罢了,你且听好,我只讲一遍。”吴馨儿叹道。

“多谢。”穆白盘膝坐稳,静静听着吴馨儿讲解,神色认真凝重。

“我先为你讲修道常识,再传你《洞玄心经》。”吴馨儿侧了侧身子,道,“自有修道一途,先民便逐渐摸索出一套修炼体系。

先有入门三关,分超凡、武练、神通三境,每个境界又分前、中、后、巅峰四个时期。

过了入门三关,已能基本掌握修炼得来的力量,便进入下一个境界,登堂五境,其后是炼道返虚……”

穆白点头,认真聆听,吴馨儿给他打开了一道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这个世界有神仙,有妖魔,皆是修士,众生修炼如百舸争流,无不为证道长生。

他听得很认真,不时发问,吴馨儿也认真讲解,没有藏私。两人都暂时放下芥蒂,仿如多年不见的好友。

“人的资质真的无法改变?”穆白有些不甘心,想在修道这条路上走远,没有大世家、古老圣地的支持,只能靠资质。

“也并非不可,传闻有部魔功名为《化龙天功》,修炼此功可利用提升境界的契机改变资质,但其却早已失传。”吴馨儿摇头,长时间讲解,她脸上涌上几缕疲色。

穆白微怔,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对于有仙根,或身怀特殊体质的修士而言,皆可入门修炼,但你是凡胎,修炼路上最无资质,想要跨过凡仙之别,寻到气感,难比登天。”吴馨儿打击道,“有古老圣地曾试图培养凡胎,辅以逆天资源,但其历时数十年才迈过入门三关,进入登堂五境。

所以,凡胎的修道之路,就是一条断路。”

穆白面不改色,道,“只愿竭尽全力,何须管结果如何?”

本来,他的命运中就没有所谓的修道,只因意外踏入这个世界,才接触到光怪陆离的修道一途,这本就是逆天的大造化了。

穆白看的开,并无苦恼。

因为不曾拥有,所以拥有之后才格外珍惜、知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