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抵达不丹

“那么——已经问过蕾姆大人的意思了吗?”

“嗯,二话不说地答应了。毕竟至今为止,她从来没有交过同年龄的朋友,想必一定很开心吧。”

肯恩眯细眼阵,神色显得有些落寞。

“我这个老头子总算能卸下重担了。”

“您怎么能说这种丧气话?您的工作可是堆积如山呢。为了能让蕾姆大人安心地过去那边生活,您可是身负重任啊。您所做的一切,一定会成为蕾姆大人背后最强大的支柱。而且,当侍者们一来,免不了得花钱吃饭,整座城镇可说是商机无限。另外也得重组及重新教育警备队,还有啊——”

“啊——我知道了,不用再说了。我只是单纯发发牢骚罢了。”

贝德玛话说到一半,却被肯恩烦躁地挥手打断,但或许是看到肯恩恢复了精神吧,她反而加深了脸上的笑意。

“……你就不必担心我了。话说回来,比起蕾姆大人的事,更让人担心的是那位洛克大人吧?你觉得他怎么样?”

肯恩询问贝德玛的意见,只见她伸手抵在下巴上,偏着头回答:

“嗯——这个嘛……个性算是颇为扭曲啊。”

“那样……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吧。我因为工作的关系,看过形形色色的孩子,很多孩子因为三餐不济而沦为侍者。相较之下,他的扭曲算是正面的那种喔。既有着过人的才能,又很有自己的想法,从这些地方看起来,我想并没有危险性……至少绝不会步入歧途或邪道。总之……是个优秀人选,我个人相当推荐。”

这就是贝德玛对名为洛克这位少年的看法。

但以他来说的话,并不只如此……在他身上,还有着其他就连贝德玛也不太清楚的部份。是个术有专精、擅长领域的技术甚至更胜于大人的孩子,也是个思绪清晰、能言善辩的孩子。这些一方面当然也是出自于天生的才能,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有某些理由逼他不得不如此。

如果从这个观点来看洛克,在他身上同时存在着可以从生长背景想像的部份,以及完全无法理解的部份。

至于可以理解的部份……那名少年对于几乎所有人都会保持距离、划清界线,不会让人轻易地闯进他的内心里。相较之下,对于侍者则莫名地抱有好感,这一点或许是出自于少年们常有的憧憬,也或者是他过去曾与侍者有过什么美好回忆吧。

还是说,有一部份也是因为和侍者之间的往来,有契约可以遵循呢?

因为订了契约,所以可以信任。即使遭到背叛,倒也无须感到受伤,可以毫无顾虑地断得一乾二净,对贝德玛或许也是如此吧。

总而言之,就是对他人的警戒心很高。给人的印象就好像是只曾吃过人类大亏的野狼。尽管如此,当少年看着那位名为莉莉娅的少女时,眼神总是平静而温和,可见他对于能让他敞开心房接受的自己人,则是格外地宽容。相反地,少年对敌人的态度则完全有别于同伴,甚至可以说是残忍苛刻。当时少年投向卡迪的眼神,就连见过大风大浪的贝德玛都不禁打从心底感到战栗。

只要试着想像少年之所以不得不成长为如此性格的背景,贝德玛有时也会忍不住蹙眉。

所以他才让人放心不下。正因为能力强大,认为自己无所不能,因此很容易就会过度逞强,直到濒临自己的极限为止。这样的少年前往不丹的理由,根本不言而喻。

以贝德玛个人来说的话……她并不希望那名少年过得不幸。希望他能稍微卸下几份对他人的戒心,小孩子就应该像个小孩子一样。那样的孩子不该过着那样的人生。

虽然所幸的是,少年身边还有那名侍女跟着……但她原本就是少年信赖的自己人,先不论这份关系是好是坏,但完全无助于少年卸下对外界的警戒。

这么想的话,如果想让少年稍微卸下肩头的重担,过得更轻松自在一点,最大的问题就是要由谁钻进他所筑起的高耸城墙……而关于这一点,蕾姆无疑是最佳人选。一方面是因为蕾姆与贝德玛不同,并不会耍心机或算计,再加上贝德玛看得出洛克对蕾姆怀有移情作用。

蕾姆本身的个性很讨人喜欢,而且综合考量她的健康状态与目前人脉之贫乏……也算是因材适所吧。

“你啊……果然是只母狐狸……”

“嗯——您是指什么呢?”

看着一脸不以为然的肯恩,贝德玛笑顚了肩头。

而肯恩也不得不佩服贝德玛的手腕。

换句话说,这么做对贝德玛本身而言,同样能获得利益。

如果事情进展顺利,甚至有机会让蒙德领主和协会的关系变好,这样的话,就符合贝德玛原本的目的了,进而也能提高她在协会内的评价。

贝德玛便是像这样操纵他人如自己所愿地行动,藉此来备妥所需的环境,只是这一点倘若被洛克知道,他一定会不屑地皱起眉头……不过当他知道时,他人大概已经到了不丹,而贝德玛则还在蒙德。纵使洛克再怎么不满,贝德玛也完全不痛不痒。

“至于对贝德玛的不满,相信洛克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迁怒到丝毫不知情的蕾姆身上。而更重要的是,贝德玛一开始就曾这么对肯恩说——只要是和蕾姆有关的事,她都来者不拒。

如果这也是她所谓有关的事,根本摆明了是在利用蕾姆,而肯恩应该也很清楚吧。贝德玛完全没有犹豫不决的理由。

当然了,这步棋对蕾姆有助益,肯恩的工作也能更加顺利。换句话说,可谓是一举数得。

善用策略,甚至不惜利用他人。但只要不会因此导致某人陷入不幸,那又何妨呢?贝德玛如此深信。

下次与那名少年重逢时,他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贝德玛不禁有些期待。

差不多——快要可以看到目的地了吧。

在山林间的僻道前进了好一阵子,穿过崎岖不平、十份杀风景的单调岩场后,一侧的山壁突然到了尽头,视野顿时一片辽阅。鸟瞰不丹的全貌、以及延展于后方的广大海洋全都映入眼帘。

“喔、喔喔!真壮观!”

“哇啊……”

可以听见从马车外面传进凡尔赛们的欢呼声。预料中的反应,让我不由得扬起嘴角。

“洛克!莉莉娅小姐!真的超壮观的耶!”

坐在驾驶座的露西亚语气兴奋地通知我们。

我和莉莉娅透过马车窗户往外望去,眼前是一片美不胜收的风景。

“这……的确很壮观呢……”

莉莉娅同样不禁对眼前的光景发出惊叹。我感觉得到,自己的内心也因为这片久违的美景而显得激动。老实说,我一直认为从高处俯望的不丹才是最棒的。

“如果这个世界将来也能像艾欧尼亚一样发行旅游杂志的话,介绍到不丹时,一定会使用从这一带拍摄的照片吧。

不丹是一座有着接近正圆形外墙的都市。首先会被吸引住目光的,是矗立于都市中心地带的王城吉隆。由于恰巧背对着夕阳与大海,从这边望过去,只能看到城堡的剪影。

吉隆是座在其他都市绝对看不到的巨大高楼层建筑物。耸入天际的数座尖塔并列而一立,雄伟魄力让见者无不为之震慑。以白色石材建造而成的王城,散发着笔墨难以尽述的庄严肃穆感。

紧邻着吉隆而建的则是圣殿入口的神殿。相较于规模超乎常理的吉隆,神殿的建筑则显得沉稳许多……那是后来为了与王城外观融为一体,而特别设计规划的。

不丹的街道则是沿着王城与神殿的周围份布。愈靠近中心地带,建筑物便愈是古老,石屋风格的建筑物也更多。相反地,愈往外围走,则合乎普遍认知的建筑物就愈多。

那座王城与中心地带的街道……据说原本都是圣殿的一部份,只是这套说法的真伪已经无从考证。如果是真的,那么也可以算是将古迹直接改造利用吧。至于王城内部,只要撇开规模和装潢全都远远超越寻常水准的这一点,构造本身倒是挺中规中矩的。不过虽说中规中矩,也仅指不至于像座圣殿罢了。

“之前就曾听说过,但的确很壮观呢。”

虽然凡尔赛也一直很憧憬不丹都市,但原本似乎是打算先锻炼好实力后再过来,所以大家都是第一次实际造访这里。

“圣殿就位在那座都市的地下吧。”

“听说甚至延伸到我们脚下喔。”

我接在莫甘娜的语末补充说明,所有人的视线顿时集中至我身上。

“咦?”

“呃,也就是说,我们目前通过的这座小山内部同样也遍布着圣殿,大家只要这么想就好。从这里望过去的那座山也是。”

“你在说什么……?”

“嗯——虽然山的内部原本是矿山,但由于受到圣殿侵蚀,内部构造产生了变化。”

这也是为什么它会被称为有生命的大圣殿。不只是构造,还能使环境本身产生变化,例如明明是潜进地底下,却有着长满茂密植物、宛如森林一般的地方。而圣殿中称为若曦森林的森林区块,完全有别于地面上的一般生态系。

也有与海洋相连的区域……但其下层并未没入水底,可见不同于寻常认知。

区块与区块之间大多是藉由传送来移动,因此无法确实掌握圣殿整体的构造究竟为何。拜此所赐,据说学者和研究员们每天都大伤脑筋,游戏中甚至也有陪伴神经质研究员前往实地调查的任务。

有时为了绘制完整地图或平面图而备妥了资料过去,却会发现有些地方若是从位置关系与内部构造来考量,区块的面积很明显大有问题。有可能突然增加了之前明明没有的地方,或者减少了某些地方……这些状况时不时就会出现,简直可以算是怪谈了。

而大圣殿之所以被说是连结异界的入口,理由就在于此。此处位置正下方的“旧坑道”等算是浅楼层,危险性相对较低,还算是合乎一般常识的圣殿;但愈往深处潜去,就显得更加异常,出现的侍魔危险性也愈高。深处楼层的探索至今仍迟迟未有进展。

“抱歉……我好像太小看不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