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唯一弟子

茅屋之中没有回应,儒生眉头微皱,愣了半晌,摇了摇头转身欲回屋。

却就在此时,屋中传来龙祖的声音,“自今夜起,他叫白夜,以我之名,为我龙祖千夜,唯一弟子。”

这声音不大,甚至说的很随意,但却有一股郑重其事的意味,在这安静的夜晚里,回荡在古堡中,令堡中几人惊讶,随即陷入沉思。

儒生笑了,轻摆袍袖,正衣冠,郑重其事的说道:“自今夜起,他叫白儒,入我儒门,为我徐有道唯一弟子。”

苍老笑声在夜色中回荡,惊起无数夜鸟魔兽。

这笑声很寻常,但其中满足的意味,仿佛一道闪电,照亮了堡中数人的暗淡心灵,仿佛一道惊雷,撕裂了堡中数人眼前那道欲望的黑暗之幕,得见光明。

“自今夜起,他叫白炎,为我炎十三,唯一弟子。”

一道沉闷的声音回荡开来,短暂的沉寂之后,一道接一道的响起。

“自今夜起,他叫白寒,为我寒雪魔君,唯一弟子。”

“自今夜起,他叫白蛉,为我万虫妖帝,唯一弟子。”

“自今夜起,他叫白刹,为我夜罗刹,唯一弟子。”

“自今夜起,他叫白潇,为我紫殇,唯一弟子。”

“自今夜起,他叫白羽,为我光明圣女,唯一弟子。”

八道声音在夜色之中此起彼伏,古堡上空电闪雷鸣,狂风呼啸。

仅仅是在片刻之间,方才还要杀了婴儿,涅槃重生的几人,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纷纷出言收徒。

相恨相杀近百年的八人,在这个寒冷的冬夜,终于放下了仇恨,坐在了一张桌上,彼此之间虽冷眼相视,但在看向龙祖怀里的婴孩时,目光却一样的柔和。

“诸位老伙计,既然你们决定收徒,想必诸位心里都想清楚了,只是还有一事,老朽心中有些担心。”

老儒生慢腾腾的说道,一双白眉抖动着。

几人疑惑,被一片柔和白光包裹住身形的光明圣女道:“先生在担心什么?是怕他们出尔反尔,伤害羽儿吗?”

“你在说什么!我炎十三即决定收他为徒,传我道统,又怎会违背誓言加害于他!”

牛头人脾气最为火爆,闻言瞪着一双血红牛眼盯着光明圣女,鼻孔之中炎气喷涌,如两座火山。

其他几人也是神色不善的盯着光明圣女,大有一言不合,便要拔剑相向的意思。

面色冷漠的雷霆老者哼了一声,道:“九星即将连珠,你我大限将至,天意送来此子,以使我等衣钵不至断绝,为了他免受伤害,老夫提议,诸位立下魂誓,若有异心,立时魂飞魄散!”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他们本就没了肉身,元神已成无根之木,若要再抽一缕元神本源化作魂誓,说不得不用等九星连珠,他们就要魂归星海了。

厅中一片寂静,众人都因雷霆老者的话有些惊骇,但却很快都平静下来。

一直不理睬众人的龙祖低头逗弄着怀里的孩子,一只手掌紧握,而后随意的扔出一颗珠子,在石桌上骨碌碌滚动着。

那是一颗透明的珠子,散发缕缕金光,其内有一缕仿似龙形的纯净白雾流转,煞是奇异。

几人为之侧目,片刻后,细微的噼啪声中,桌上多了另外七颗颜色各异的珠子。

老儒生一挥手,八颗珠子凭空而起,在石桌上空飞旋,而后化作一颗五彩斑斓的珠子,缓缓飘落在婴儿的额头,仿佛没有形质一般,融入其头颅,只留下一缕淡淡的五彩纹络,似一只竖眼,光华闪烁,而后逐渐敛没。

老儒生长舒一口气,扫了一眼众人,便道:“接下来,我们需要谈谈,该如何将这孩子养大。”

此言一出,几人皆是一脸茫然,他们这一群人,曾经都是天底下最强大的存在,除却厮杀,寻觅长生以外,何曾养过孩子。

而今提起养孩子,可不就是两眼一抹黑。

沉默一瞬,几人都将目光投向在场的唯一女性,光明圣女身上,就连一直不曾关心除了孩子以外所有事情的龙祖,也在此刻抬头看向光明圣女。

寒雪魔君嘴角勾起一抹谑笑,“我说,光明圣女,你即为女人,当知道怎么养孩子吧!”

“魔君休要胡言!我身为光明圣女一生守身如玉,怎会…怎会知道如何养孩子!”

光明圣女气息有些紊乱,周身光焰跳动不休。

寒雪魔君嘿嘿一笑,“在我魔族,只要是女人,生来就会养孩子,在带孩子这件事上,非你莫属!”

他的语气之中满是戏谑,但却隐含了一股不容抗拒的命令意味,令光明圣女不由得身子一僵。

其他人也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态,随声附和,让光明圣女好不羞恼。

“咳….”

老儒生徐有道干咳一声,缓和了一下气氛,冲光明圣女抱拳行了一礼,“圣女莫要气恼,我等皆是大老粗,如何能带孩子,此事当真是要拜托圣女阁下了。”

“这…..好吧,虽然我也从未带过孩子,可羽儿毕竟也是我的弟子,他便交给我吧!”

光明圣女迟疑一瞬,终是点头应了这份差事,从龙祖手里接过正自酣睡的婴儿,很自然的环着双臂,让孩子的头枕在自己的臂弯里。

牛头人炎十三见此情形,不由的笑了起来,声音粗犷,“嘿嘿,没想到抱起孩子来,还有模有样,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给炎儿做奶妈”

“噗!”

一群人都笑喷了,光明圣女的气息剧烈波动,光焰四射,令厅中气氛骤然变的紧张起来。

寒雪魔君嘴角抽搐,看着牛头人,目光之中满是佩服的神色,这家伙,心也忒大了,竟然敢这样说光明圣女。

“你这头蠢牛!”

光明圣女银牙咬碎,面容都扭曲了,一字一顿的低吼出来,一只纯白的光焰手掌骤然拍了过去。

众人见状,腾身而起,向后倒卷避开。

轰!

石桌炸碎,炎十三坐着不动,抡圆了黑岩巨斧立劈而下,铛一声,光焰手掌碎成无数刺目的光流四散纷飞。

光焰巨掌虽破,炎十三自己亦被那一股巨力连带屁股下的石椅撞出去数丈,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此为小惩,若再敢出言不逊,我可不介意羽儿少一个师父!”

光明圣女冷冷开口,缓缓收回了纤掌。

不远处,炎十三紧闭着嘴,手中巨斧与身下石椅陡然崩碎,化成齑粉,而他的身形亦如同水流一般,以胸口位置为中心,连起数道涟漪,波光潋滟中,他的身体骤然虚幻了许多。

“这是大光明掌印!”

寒雪魔君惊叹,目中精光闪烁,看着施施然起身离开大厅的圣女。

“没想到,光明圣女困在此处百年,竟然悟透了道门秘典中的最强绝学!”

徐有道也是一脸的惊讶之色,连连点头不已。

其他几人却是面如死灰,他们被困此处百年,而且尽皆失了肉身,实力骤减,光明圣女却是忽然施展出了,除却道门创教祖师以外,再无人可领悟的道门秘典绝学,大光明掌印。

这就意味着,光明圣女很有可能拥有了堪比当年天下第一的道门创教祖师的实力!

要知道那位道门创教祖师可是很牛的,牛到在千年前一人挑遍了大陆上所有的高手,而无一败绩,所倚仗的,正是这套大光明掌印。

如今光明圣女学会这套掌印,说不得就是创教祖师第二,不得不让除却徐有道和龙祖千夜以外的五人心中打鼓。

龙祖千夜沉默着,半晌后低声道:“她只是悟出了第一印,而且还远未纯熟,否则方才那一掌,牛头很难活下来的,要知道,那个人的这一套大光明印,可是招招夺命….”

话说一半,他便不再说下去,其他几人却是长舒一口气。

一方斗室,四面石壁,室中陈设极为简单,除却一方敛魂玉台以外,再无他物。

此刻,光明圣女一身光焰已然敛去,盘坐玉台上,却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绝世佳人,神色温婉,容颜秀美,只是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时,眉宇间有一抹愁色,兀自低叹,“唉,这里方圆数百里都是凶兽横行的大山,上哪去给你找奶妈啊!可怜的羽儿!”

正自犯愁间,窗外传来一声夜枭的叫声,扑棱棱的展翅声中,一只纯白色的猫头鹰落在窗台上,皎洁月光下,两只圆溜溜的眼珠子如宝石般散发着濯濯光辉。

眼见这白色猫头鹰,光明圣女眉宇间的愁色尽消,抬手招了招,猫头鹰振翅落在近前,她说道:“去,给我找些丹果来。”

猫头鹰闻言振翅飞出了斗室,消失在月光之中。

转眼十年即过,山外,大明朝蒸蒸日上,似乎要重回建国之初的辉煌巅峰,山中古堡却是一片祥和安宁。

一棵大树下,龙祖八人随意的盘膝坐着,不远处,一个小屁孩抡着一柄比他自己还高的木斧,有模有样的挥动着,呼喝间,虎虎生风。

炎十三一脸得意,冲着龙祖几人挤眉弄眼,“嘿嘿,看看,还是我厉害吧,只是三天,炎儿就学会了我这狂魔斧的前六式。”

龙祖等人没有说话,反倒是紫殇嗤笑一声道:“切,那只能说明你的斧法根本就是垃圾,连十岁小儿都能学会!”

“老东西!你闭嘴!”

炎十三怒喝,腾地一下起身,就要扑上去。

“行了!二位且先稍安勿躁!”

徐有道连忙阻拦,摆手示意紫殇不要再挑衅炎十三,又将炎十三稳住,扫了一眼众人,低声道:“诸位,儒儿身体的问题,你们可想到什么办法解决了吗?”

闻言,众人神色不由变得暗淡。

龙祖道:“夜儿身怀万物之源,血气太过旺盛,以至于肉身霸道至极,体内根本无法存留一丝真力,任何一丝真力都会被转化为气血。”

“无法修出真力,便无法使用道法,这样他如何才能继承我等衣钵!”

寒雪魔君神色冷峻,掩藏了一抹忧色,抬头望天,低声自语,“时间不多了啊…..”

虽然他声音低微,但在座几位都是实力超绝之辈,自然听的清清楚楚,不由的树下响起一片低低的叹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