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劫至

无尽苍穹海,星辰如明珠散落,光辉错落有致,混乱,却又自成秩序,形成一幅幅玄奇的画面,令人生畏,不敢细观。

生老病死,春夏轮回,人类自诞生灵智以来,便敬畏上苍,以至于根本不敢去看那苍穹。

稚子之望,迟暮之窥,只有借着出生之时的无知与死亡时的不甘,方才抬头看天。

对于生死的恐惧渐渐压过了对上苍的敬畏,人类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望天,观察那些玄奇的画面,心中震撼之余,不由发问,苍穹外,除了那些如明珠般的星辰外,还会有些什么。

自此,道行于世。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自古修行,除却弄明白那些为什么,剩下的大部分,便是问长生。

数千年来,无数修士死于问道长生,却从未有人看到这条路的尽头。

但仍旧有很多人矢志不渝的追寻,岁月长河中,总有一些人,突破了这苍天的束缚,然而看到的却是无尽的星辰海,长生在何方?无处可觅…..颗颗星辰转动,相对静止,却又相对在运动,仿佛时间便是在此起源。

一股伟岸,绝世无匹的力量横贯星辰海,九颗璀璨的大星逐渐连成一线,如同一柄正在锤炼的大剑,待得出炉之时,便将斩落。

龙祖抬头看着碧蓝苍穹,神色平静,深邃眸子中却藏着一抹火热。

“夜儿。”

他忽然开口了。

“弟子在。”

不远处的白夜应了一声,缓步上前,站在龙祖身后,看着老师的身影,透过他透明的身体,希望看到他所看到的景象。

但除了苍茫天穹,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几年老师教你的,你可都记下了?”

龙祖转身,低头看着白夜,目光中满是慈祥。

“恩,弟子都记下了。”

白夜点头,却是缓缓低下了头,惭愧的说道:“弟子愚笨,这么多年,都不曾修出真力,以至无法继承老师衣钵。”

“呵呵,无妨,修道一途九死一生,莫羡修士可上九天捉月摘星,下四洋擒蛟杀鳌,做一个普通人也好,看日出日落,月缺月圆,冬赏飘雪,夏听幽蝉,简单随心过一生,也不枉来这世上走这么一遭!”

龙祖看的很开,摸了摸白夜的头,笑道:“为师希望你选择你自己喜欢的生活,精彩也好,简单也罢,随你心意,若有生之年,你遇到龙族接引,可前往龙岛,择一有缘者,代师收徒,传下为师衣钵即可,为师痴活数百年,也就这么点心愿了。”

话说到最后,龙祖的脸上出现一抹落寞之色,让白夜心中揪揪的疼,不由的嗓子眼发堵,躬身下拜,郑重承诺,“老师放心,弟子一定不会让您的传承自此中断。”

“呵呵,不用做承诺,一切随缘就好。”

龙祖淡笑,拍了拍白夜的肩头,轻声道:“去吧,和你其他几位老师去告个别吧!时间差不多了,该送你离开了。”

白夜点头应了一声,擦去眼角的泪水,直起身行了一礼,转身向着古堡走去。

门口,有几道身影正自等待着。

“小子,日后若不闯出赫赫凶名,可不许自称是我寒雪魔君的弟子!”

寒雪魔君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甚至没有丝毫的嘱咐之意,语气随意的简直不像告别。

“说的好像谁稀罕做你的弟子似的!”

不待白夜答话,紫殇老头便撇嘴哼了一声,惹来寒雪魔君冰冷的目光,却满不在乎的冷笑一声,转眼之间又一脸慈和的看着白夜,笑道:“出去了,别忘了帮师傅找个徒弟啊!”

“行了!行了!瞧你们那点出息!”

炎十三不满的哼哼着,伸手拉过白夜,笑嘻嘻道:“要分开了,师傅可真是舍不得你呢!不过你不能继续呆在这了,必须得走了,出去以后,师傅之前交代你的事情,可千万别忘了啊!”

闻言,白夜小脸通红,一脸的尴尬之色,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讷讷点头。

徐有道从茅屋中走了出来,手里捏着一卷金色的书卷。

一见那书卷,其他几人尽皆一惊。

“儒儿,这卷书,你随身带着。”

徐有道走到近前,伸手将书卷递给白夜,也没有特意嘱咐,只是让他收好,而后笑道:“行了,去见你母亲吧!”

“是,老师。”

白夜点头,看了一眼围着自己的几人,而后跑进了古堡中。

斗室门外,白夜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伸手将衣角的细微褶皱抚平,又左右看了看,确定自己身上再没有什么问题,这才轻声道:“娘。”

“羽儿来了,快进来吧。”

石门无声开启,光明圣女坐在敛魂台上,周身光焰尽敛,神色慈和,笑着招手,“来,到娘身边来。”

白夜上前,光明圣女十分自然的拉过他,让他坐在自己怀里,仿佛他还是十年前的那个小婴儿,只是而今,他坐在她怀里,额头已然贴着她的脸颊了。

“你长大了。”

光明圣女低语,语气有些惆怅,还有些欣喜,但很快调整过来,将他的手掌放在自己掌心,柔声嘱咐道:“羽儿,你身上背负的太多,出去以后,不到必要时候,不得让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尤其是你身体里的那颗种子,无论如何,都不得让任何人知道。”

“恩,孩儿知道了。”

白夜郑重的点头,光明圣女沉默一瞬,叹息道:“岁月轮回,凡人的生命终究是短暂的,而你体内的万物终究会成长起来,所以你必须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

白夜疑惑,抬头看着光明圣女。

“去找汇灵盏,只有汇灵盏才能承受万物之源,将它控制在沉睡状态,保你安然到百岁,魂归星海。其次,也只有控制了万物之源,你才能踏上修道一途,当然,这由你自己做决定。”

“好,孩儿记下了。”

白夜点头,心中却已有计较。

扑棱棱的振翅声中,那只白色的猫头鹰从窗口飞了进来,乖巧的落在窗台上,歪着脑袋看着白夜。

光明圣女笑道:“你走时,可将它一起带走,有它陪着,就当是代娘看着你了。”

说话间,白色的猫头鹰腾起,落在白夜的肩头,用脑袋蹭着他的鬓角,痒丝丝的,白夜不由笑了起来,伸手摸着它光滑的羽毛,笑道:“以后就叫你小白吧!”

古堡外,寒雪魔君几人脸色阴沉的快滴出水来,看着一脸平静的徐有道。

“老书生,你将那星辰卷交给蛉儿,是不是想害死他!”

万虫妖帝愤怒的低吼,眼眸中血焰升腾。

“当年,就是因为这星辰卷,我等才陷入此地,外界很多人也都知道,若让人知道星辰卷在寒儿手中,以他的实力,保不住星辰卷是其次,关键是可能因此危及他的生命!”

寒雪魔君冷冷开口,强自压制着上去揍他一顿的冲动。

龙祖也是眉头紧皱,看着徐有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徐有道呵呵一笑,看向古堡上的那个窗户,轻声自语,“合我等八人之力,他岂会做一辈子凡俗?”

这句话,像是告诉众人些什么,让所有人渐渐安静下来,眸中有些恍惚神色,似乎看到了些许未来。

轰隆隆!

风雷忽起,天地震动,天空中一层铅云飘来,仿佛丹青大家泼了一团墨,低垂的云层黑沉沉的,仿似随时都会化作一团墨水淌下来,将一切都染成黑色。

“来了。”

龙祖几人抬头,看着天空,身体颤抖着,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

一点星光出现在云层中,缓缓旋转着,云层逐渐变成一个黑白相间的漩涡。

在那漩涡之后,可见九颗大星,连成一线,星光交织,化成一柄天剑,急速而来。

古堡门口,光明圣女牵着白夜走了出来,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的漩涡,她便不再看了,只是平静的说道:“送羽儿离开吧!”

几人应声看过来,随即各自迈步分列八方。

白夜走入圈中,在原地转圈,看着那八张熟悉的面孔,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起!”

龙祖一声低吼,八道各色光芒自八人身体上腾起,将那光幕撑开一道小小的裂缝。

“快走!”

炎十三低吼,徐有道深吸一口气,猛地呼出,一股狂风骤起,卷起白夜的身体,瞬间冲出光幕,直朝大山之外而去。

耳边风声呼啸,隐约传来徐有道几人如释重负的呼吸声,还有几声保重。

白夜想要说什么,可是张嘴,便有狂风灌入,将他所有的声音都压在胸腔里,仿佛要炸开一般。

狂风瞬息间挟裹着他穿越数十座大山,白夜的意识渐渐模糊,在视线完全暗淡下去时,只看到光幕在倾泻而下的星光下破碎,八道身影腾空而起,冲向那漩涡中。

犹如苍穹塌陷的巨响回荡在天地间,以古堡为中心的数百里山岭尽数沉陷,巨大的冲击波袭来,那股狂风骤然寂灭,白夜如遭雷击,吐出一口鲜血,彻底昏迷过去,落进山脉外的曲水中,被河水卷着,流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