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周毅现在是捡了个便宜，他故意辱骂对面的二人也只是单纯的为了解气。为什么说捡了便宜呢？

首先，刘春自恃无论年纪，阅历、学识，皆长于自己。在他的认知里，自己只是个乳臭未干、穿的像要饭的小子。从他的认知里来判断，那就是自己根本不可能读过书。

其次，自己找刘春对诗，自己作为一个孩子的身份，提出的要求，可以作为一个玩笑，也可以当做一个挑衅。因为童言无忌嘛，谁也不会认真的跟周毅这种小孩去计较。就算周毅输了，也只会被认为小孩子开的玩笑，玩玩而已、何必在意输赢。

但，如果周毅赢了，那么，刘春和赖有根这两人就可谓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于周毅来讲，无论输赢，他都占尽舆论和人心带来的便宜。因为，现在的周毅，是个孩子啊，妥妥的弱势群体啊！百分百的受保护人群啊！为啥周毅希望吸引过来看戏的人越多越好的原因。

还有，舆论也会逼着刘春这类的读书人，不得不接受自己的文斗。因为，他刘春连个小娃娃的挑战都不敢接，这也太丢人了吧？何况人家还是和你玩你专业的东西——读书。

再退一步，如果刘春以自己不能欺负小孩子为借口，而拒绝周毅的挑战的话，该怎么办呢？

这更简单，大家有目共睹的都看到这两个大男人一起把这瘦弱的孩子推倒在地上，孩子站起身来要求文斗，也是这孩子的骨气。不应怎么行？

这些摊主多是下层辛苦劳作的平头百姓，平日里可没有这种有意思的桥段发生，既然现在有了，怎么能不（起哄）珍惜呢？

他们要的剧情桥段很简单，农家小子和读书人比试文化高低，看看是个什么结局。

因为周毅先是被二人出言诋毁，后又被刘春等二人推倒，周毅是完完全全的站在了受害者的这一边。

所以当他要奋起反击时，这些周围的围观群众，必然会确保他得到这么一个机会。说是伸张正义也好、说是单纯的私人报复也罢，没有人会去深究意义。

假设刘春如果赢了，舆论的导向又会如何呢？说白了，他刘春这么大个人了，还是个读书人，赢了也是正常，有什么好得意的？

但他如果输了，那，可就以后别在华阴县城里出现了。实属丢人丢到姥姥家。

但在周毅看来，自己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要让这个刘春和赖有才骑虎难下。

而无论自己输或者赢，都能得到包庇或赞扬。总之这个叫什么刘春的自今天过后，都不会再去烦周自石了。

这样，自己的目的就达到了，也不浪费自己摔得那一跤，是真的痛啊。

此时的刘春嘴里还在嘟囔着，周毅都听烦了。

周毅自知自己也是占了便宜，本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原则。再加上他此时也不想与面前的二人多做纠缠、便开口给了刘春二人一个台阶下。

周毅：“官人既觉粗鄙，无法好好的进行比试的话。那我们一人一局。上一局的规矩是我起的，那这一局便由官人来定。”

就在周毅以为刘春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听懂自己的言外之意。能随便找个题目，自己也好输他一局。让两人打个平手后、麻溜把这个局面收拾掉。

刘春的脑子此时仿佛被驴踢了一般。竟面露兴奋之色，两眼放光、难掩喜悦的看向自己，说：“好！......那就一人一局！”

周毅闻言当场扶额，心中无奈道：“完了，这个人......也是个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斗文斗的上头了......唉......无语了。”

刘春一番苦思过后，突然信心满满的大声说道：“想好了！想好了！”

而周毅则是一副看小孩的表情看着他，请了一礼，然后等他开口。

刘春：“一共两题，你先作答。我们二人之中意境更高、文法更妙者为胜。”刘春兴奋的看着自己，一脸你玩完了的表情极为嚣张。

周毅此时只觉得此人又可怜又可悲。但也知道这个人现在处在弱智状态，也不想与他说什么。

刘春看到周毅脸上没了刚才辱骂自己时的那股得意劲头，便对自己接下来要出的题目更加的有信心了。先是美滋滋的笑了笑，然后缓缓开口道：“第一题，要写声、要写乐、要写情、要写声在何处，乐为何物、情为何生。”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群中便又炸开了锅，纷纷的骂刘春和赖有根二人不要脸，无耻等等甜蜜的词汇。

相比之下，周毅闻言的反应就很单纯了

：“我靠！这人是不是有病？给他一点阳光，他直接不要脸了？这要求，是明知了自己写不出来所以让我先作答是吧。靠，简直有大病。是想要五彩斑斓的黑是吧？真是想在他那张蠢驴脸上，梆梆来两拳！”

周毅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冻疮，示意刘赖二人自己无法抬笔，说着伸出自己满是冻疮的双手。

这刘春沉思一番后，便对周毅说可以找周自石代笔，润笔费他出。

周毅心中霎时涌起各种甜蜜的问候刘春全家的话语。周毅心里想到，

“哇，我周毅自觉见过不要脸的人还不少，今天碰到了你刘春，真是涨了见识，在不要脸的道路上，我愿将你，当做一个人物！”

周毅只好转过身，走到周自石面前烦请他代笔。

周自石询问性的看了一眼自己后说道：“就算不比也无甚的.....”

周毅：“不行，一定要比。如果今天不跟他比，他明天，后天，每天还是会来，我看到他都眼睛痛。越早比越好。”周毅扶额无奈的开口道。

周自石闻言先是一头雾水，后又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脸难以置信的、震惊的眼神看着周毅。

周毅现在心情很烦，不想多说话，只请周自石为自己带笔。

而周自石也很好奇，面前的这个小娃娃，要怎么来答这第一题。

周毅在桌前来回走动，一会抬头看看天，一会低头看看地。一会闭目若有所思，一会睁眼似有所悟。

再晃悠了几圈后，便坐在了一个木凳上。缓缓开口道：“

未闻人间乐，稀稀落吹去何所？

斗胆叩天宫，且留暂杯酒

愿闻曲中曲、游楼中楼、望月中月。

何乐此间？

人间乐，乐不散。

今度复凉早，尚还担忧、

新塘应显芙蓉瘦。

一更戚戚，二更清清。

人间乐，盼长久。

花期难长留，朝存暮又散。

青丝系一缕，天涯孤客。

憔悴新娇容、玉扇华屏。

三朝年岁，四朝金粉。

人间乐，未曾闻。

貂衣裘服，姹紫嫣红。

年少爱温柔，取何事风流。

乐奏心事起，魂销无声处。

五弦凄凄，六弦靡靡。”

周毅沉吟念罢，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而周自石随着自己念完，不久也搁笔停锋。

还未等众人反应，周毅便又开口向刘春继续问道：“第二题是什么？”

刘春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再听周毅开口，也未作何反应。

周毅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继续又问了一遍。

刘春倏而转醒，开口道：“第二题，喻物拟志。尚写现于人间，却难得久存。万般变化，皆为虚无。从无一虚幻中生，自无尽繁华中寂灭。是有也是无。”

言毕，语气中是无奈与且存的一丝挣扎之意。

周毅闻言也叹了口气，幽幽道：“所谓比斗，实为切磋。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书是死的，人是活物。难有万全之书，但有成人之用，是书化人还是是人悟书呢？”周毅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的嘟囔着。

语毕向刘春请了一礼、又转身对着周自石开口道：“还劳烦周叔你继续代劳了。”

周自石闻言，从桌前又拿起笔，对着周毅正色道：“可以了，你讲吧......”

周毅站在人群中央，闭上眼睛任由思绪涌上心头。

良久，只听站在人群中的周毅开口道：“今日，小子有感便作梦中之景为稿。

岁至庚子，月渡新寒，余梦中至下都行事，往江去也。

忆及故园中雪，不论晴否，皆落于间。身似宿风，回旋于园。

盖得天下一色，取空空万物。

晴时，白襟绣金玟，浪起山峦、霞做飞花。

否时，暗云压屋社，雪化晶莹、亭亭而立。

冰封山河唯苍苍莽莽

赤练如浣自悠悠独照

青丝化瀑，高起濯濯，飞苏沐薮，激荡颜色！

游云之眉，团团如簇，或比美人，淡描眉黛。

云雨起伏，浮海沉山。

忽而平顺。

恰似飞雁回还，薄翼载星河日月。

又比青鲤东去，梁背负春夏秋冬。

好景流转，芳华绝代。

路出前途，行在当下。

最后一个字，自周毅口中说出。周毅睁开眼睛，深深的叹了口气。

向还未停笔却震惊不已的周自石走去。

坐在桌前的木凳上，周毅便感觉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浑身力气。

所有种种，一起涌上心头，是难过吗？周毅自己也不确定，只是突然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似得，堵得自己胸中难受。

旁边坐着的周自石，此时拿着手中握着的纸张，眼中尽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通文之感，这净是从一个娃娃口中所出？“己如浮棹摆阖为任匆匆而已”，“路出前途行在当下”这......这篇文稿真是从这孩子口中所出？

除了震惊，再无其他所言。

正在周毅休息、周自石被刚才发生的事情所震惊而发愣之时，一声撕心裂肺的不甘之言从对面的人群前，吼了出来。

刘春：“抄的！抄的！此为剽窃所作！耻也耻也！！！”两眼通红不愿相信事实的刘春正面色涨红、额上青筋暴起的怒吼着。

周毅感觉自己有些累了，心中的疲惫感正包围着自己的心，再也不愿与他纠缠、言道：“官人言我剽窃，可有我所言为他人所出？若是有，还请言明。”

此言一出，字字打的刘春发愣发懵，却通红着脸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