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厂花李玥

回到村里的时候,天空下起了朦胧细雨。

拖回来的五台缝纫机,江华家里可放不下,他那小院又破又小。

他让张铁柱,直接把拖拉机,开到了村支书家门口。

“华子,这大晚上的,找我啥事?”

村支书都睡下了,披着衣服打开门。

“丁叔,村东头以前存粮食的仓库,不是废弃了么,我想租下来。”

江华搓了搓手,走进屋子。

他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淋湿了,感觉有些冷。

“你租仓库干嘛?”

村支书满脸不解。

也就是江华最近出息了,还上了新闻,他才愿意和他多聊两句。

换作以前的江华,他都懒得正眼瞧他。

“我打算开一家小服装厂,设备都拖回来了。”

江华指了指停在门口的拖拉机。

“你确定不是在和叔开玩笑?”

村支书眼睛瞪的老大,语气特别惊讶。

以前的江华,是个什么德行?

好吃懒做,赌博酗酒,还隔三差五打老婆,这就是个人渣!

他哪里来的底气开服装厂?

“叔,没开玩笑,我认真的。”

江华苦笑。

重活一世,他浪子回头了。

“好吧,你最近确实变化挺大的,叔信你一回。”

村支书盯着他看了良久,拍了拍他肩膀。

一番折腾,等把几台缝纫机,拖到仓库安置好,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

雨越下越大,江华的衣服湿透了。

“天气冷,进来喝两杯酒,驱驱寒。”

村支书不由分说,硬是拉着江华,进屋喝了小半瓶酒。

本来江华晚上在饭店,就喝了不少酒,现在又喝,顿时有了七八分的醉意。

摇摇晃晃回到家的时候,他路都走不稳了。

苏芷柔已经睡下了,听到动静,警觉的起身打开灯。

看到丈夫醉醺醺的样子,她下意识秀眉紧皱,心里说不出的烦闷。

“还,还没睡呀?”

江华说话,都有些大舌头。

今天真的是喝多了,村支书也真是的,大晚上的,拉他喝什么酒呀。

他随手把兜里剩的一百多元,丢在桌上,拿起搪瓷杯,咕噜咕噜喝水。

交了仓库的租金后,他兜里就剩这么多钱了。

苏芷柔看着那可怜巴巴的几张钞票,悲从心起,眼泪流了出来。

丈夫真的是无可救药,这一千元才到手多久啊,就被他赌博输了个精光,这日子真的是没法过了。

“芷柔,你别哭呀,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江华看到妻子哭的梨花带雨,立刻慌了神。

他想伸手去帮妻子抹眼泪,却被苏芷柔愤怒的推开。

“江华,你不愿拿钱给小月看眼睛,我可以理解,但你想过你女儿吗?”

“囡囡从出生到现在,你给她买过一件新衣服没有?”

“是不是在你心里,赌博比所有事情都重要?你怎么就这样无情无义呢?”

苏芷柔哭的如杜鹃泣血,神色说不出的悲凄。

“不是,芷柔,你听我解释。”

江华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妻子那颤抖的身躯,凄然绝望的眼神,让他心都碎了。

“呜呜,妈妈,你别哭,囡囡害怕……”

女儿被争吵声惊醒,从床上坐起来,哇哇大哭。

“江华,我不想听你解释,你就是个无可救药的人渣!”

苏芷柔心痛地抱着女儿,背对着江华躺下,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女儿特别乖,很快就被哄睡着了,不过苏芷柔始终背对着江华,背影透着倔强与抗拒。

江华在心里叹了口气,最终放弃了解释,小心翼翼,在床边找了个位置躺下。

夜深人静,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前世,在妻子去世后,他总是会重复做一个梦。

梦里,是妻子跳河后,被捞出来的样子,她就那样躺着,死死睁着眼睛。

一个幽怨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江华,女儿呢?你还我的女儿!”

“不,芷柔,我把女儿找回来了,你别离开我!”

江华猛地坐起,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又做噩梦了。

“江华,你又在闹什么?”

苏芷柔都睡着了,再次被吓醒。

看着妻子近在咫尺的容颜,江华突然用力的抱住她,仿佛害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似的,嘴里不停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算啦,我原谅你了。”

苏芷柔沉默半晌,幽幽说了一句,随后反手轻轻抱住丈夫。

“芷柔,我发誓,这辈子一定要让你和女儿幸福!”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二天,天刚朦胧亮,江华就起身去忙了。

厂房设备都有了,唯一缺的,就是人。

村里的七姑八婶,倒是会些缝缝补补的活儿。

但是,想把这些女人,培养成熟练的车工,没一两个月办不到。

江华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他没精力从零培养车工。

那么,只能去市纺织厂挖人了。

苏芷柔起床后,看见丈夫不见了,桌上的一百多元钱,也没了,凄然一笑。

昨晚的一切,仿佛一场梦。

赌狗是不可救药的,哪怕只剩一元钱,他都要拿去翻本,这是苏芷柔的想法。

江华骑着摩托车,来到市里。

车子是王二黑的,反正他现在坐牢去了,也用不上,江华正好替他保管,等他出狱了,再还给他。

他可不是霸占,只是替他保管而已。

从纺织厂挖人,等于在挖孔卓的墙角,江华还是要点脸的,这事儿得背着孔卓,偷偷进行。

纺织厂对面,有一家工人俱乐部,纺织厂的女工们,喜欢在轮休时,去放松放松。

这个年代,大家的娱乐方式很简单。

卡拉ok正流行,大家拿着话筒唱唱歌,又或者约个舞伴,跳一下交谊舞,就是很时髦的休闲方式了。

江华走进去的时候,一群花衬衫,喇叭裤的小青年,正围在那起哄。

台上站着一个身形窈窕,长发披肩,穿小碎花连衣裙的女子,特别的清纯漂亮。

她此刻俏脸涨红,拿着话筒,有些不知所措。

“李玥,唱一个呗。”

“厂花,别谦虚了,我们都知道你唱歌好听。”

“来一首《甜蜜蜜》。”

小青年们鼓掌吹口哨起哄。

江华挑了挑眉,之前纺织厂有双花的说法,一朵花是自己老婆苏芷柔,还有一朵花,就是李玥。

苏芷柔离职后,纺织厂的花儿,就剩李玥一枝独秀了。